“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
裹着一身浴袍的地精拖着脚走出房间，像是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疲惫得路都走不利索了，可那浑厚的声音又不似作假。
斯凯伦听了他的话，挑了最近的椅子坐下。
身为阿兰登集团一名小小的海外执行员，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得到总裁的接见。
海外执行员，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干过的人都知道，这实际上就是一打杂的。要权力没权力，要薪酬那也谈不上多高，要办事就是一摞摞的麻烦了。但凡是骨子里有些志向的人物，都不会选择这种低报酬高付出的工作，可斯凯伦没有选择。他还有一家子人要养。
久了以后，他都快要对自己的前途绝望了。恰在这时候，他就受到了总裁的亲自接见。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打杂的，何德何能得到总裁的接见？
后来反复确认后，他发现这是真的。
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来到了阿兰登大厦的最顶层，总裁罗德南的住所。
“你是斯凯伦吧。”罗德南说，“我记得你在奥洛加手下做事？虽然只是个打杂的。”
“是的。”
被一语揭了短处，斯凯伦多少有些不悦。但他面对的是罗德南，身家百亿西元的资产大亨，联邦政界颇有影响力的大人物。所以他只好陪笑着，默认了。
“现在我任命你为韦乔汤商会的责任会长。”
“……啊？”
斯凯伦呆了。
“您，您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是韦乔汤商会的责任会长了。”
斯凯伦像只蠢猪一样愣了大半天。
响久，他那大得能吞下个鸡蛋的嘴才拢了起来。这位刚刚上任的责任会长揣着胸口，尽力平复加剧的心跳，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突如其来的惊喜。
太突然了。
他也不是个傻子。只一会，他就意识到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斯凯伦颤巍巍地问道：
“大人，感谢您的信任。但是……请允许我，允许我一个小小的冒犯。请问，我凭什么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罗德南原地踱步几圈，思考着要不要回答。
“国会有动作了。”他直截了当地说，“不久前有个议员找上了我，他和我说了一些国会的打算。至于是什么打算，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总而言之，我需要你替我做些事，并且是一些……脏活。比如……”
罗德南在说后面的事时特意压低了声音，低到了斯凯伦勉强才能听见的地步。
说完后，他拿出一封信，扔给斯凯伦。
“把这个交给正在人类世界执行任务的裁决官玛文，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斯凯伦诚惶诚恐地点点头。
“啊，还有，你跟奥洛加说，自由法庭要和阿兰登集团合作，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明白了。”
“行，你可以走了。”
罗德南目送斯凯伦离开了。
走出阿兰登大厦，斯凯伦的内心几乎乱成了一团麻。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远不止表面的那么简单。
西海联邦在建立之初就以三权分立作为基础，国会、法院、总统分权制衡，以保证联邦的稳定运行。现在法院有和国会亲近的意向，新上任的总统据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蠢货，显然国会就有了相当的话语权。
这意味着，国会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想着想着，斯凯伦越发地感到不安。以至于不安到极点时，他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他的眼前就黑了。
……
我本来是想把这位先生带到地下防空洞的，那里比较安全。但防空洞的工作人员太多了，里面很容易混入国会的眼线，否则我也不会回到地宫了。
摩文市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事实上，地精不是喜欢住在地下的种族，只不过第七纪元之前地精卑劣的地位注定我们必须生活在地下以躲避陆上种族的捕猎。后来地精发达了，就在地下城市的基础上兴建了地上城市，这才有了如今的摩文。
地宫位于摩文地下城的最中心，最初是地精国王的寝宫。革命爆发后，这里成为了联邦历任总统的府邸。
人们常说地宫是联邦最奢华的建筑，至于它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奢华我不知道，反正国会是不敢在地宫的范围以内监视我。
其实我巴不得他们来地宫光明正大地监视我，这样我就能起诉国会了，免得那群嚣张的议员们整天趾高气扬得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亿一样。
“把他叫醒。”
警卫提来一桶水，浇在斯凯伦的头上。被魔力限制器绑在椅子上的斯凯伦挣扎着晃了晃头，总算乐意把眼睛睁开了。
“你，你是谁！”他显然还没睡醒，“你怎么敢绑架我？阿兰登集团和国会会找你算账的！”
“哦，原来阿兰登集团和国会勾结啊，我明白了。”我说。
他瞪大了眼，终于把我看清了。
“你……不。您，您是……”
我身后的落地窗投下的月光映在他脸上，使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丰富多变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他哆哆嗦嗦地说，“请原谅我……我不知道是您。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我的无礼付出代价，但还请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你在说什么呢。”我露出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一些，“联邦有一套完整的宪法，我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不会对你做什么违法行为的。”
“可这……”
他犹豫地瞧了瞧身上的魔力限制器。
我说：“这是你自己绑上去的，不是吗？”
“怎么可……”
他话没说完，离他最近的警卫就给他的右脸来了一拳。可怜的斯凯伦被一拳打得头晕眼花，缓过来后还得又哭又笑地，嘴里不断念叨着：
“是我自己干的，是我自己干的。”
“这不就对了嘛。”
我的祖父告诉我，在初次见面时一定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这是交际的基本原则。看着他高兴的表情，果然我的交际能力还是蛮强的嘛。
“其实你来地宫就是想向我请教几个问题。”我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用紧张的，斯凯伦先生，你只需要问我几个问题就好了。”
他看着我，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词儿。我看到他的眼里充满了恐惧，面容因抗拒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柏洛文阁下，您笑得太瘆人了。”旁边的警卫提醒我。
“好吧。”
什么嘛，现在的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我觉得我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平时别人也都夸我笑起来很漂亮，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吓人了。
我敛起了笑容，板着脸和他说话。遗憾的是，他眼里的恐惧还是没有消失。
“首先第一个问题，罗德南让你干什么？”
斯凯伦直接迷惑了。
“呃，那个，是我问您，还是您问我？”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来地宫请教我的啊。”
斯凯伦好像搞懂了。他把我的话换了个人称重复了一遍。
“罗德南让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说。
然后警卫就打了斯凯伦的左脸。现在他两瓣脸平衡了。
“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他绝望地喊道。
看他这副模样太可怜了，我就说：“我不知道答案啊。所以你得先告诉我答案，我才能回答你啊。”
他听完我的话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把罗德南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这就对了嘛。第二个问题，韦乔汤商会在人类世界都干过什么？”
“啊？”
斯凯伦又懵了。
“不就是经商吗，您指的是？”
于是他的右脸又挨了一拳。
“地下市场。”他哀嚎道，“大人物们和人类教廷有往来，韦乔汤商会是中转站。还有暗夜教团，韦乔汤商会经常会给暗夜教团一些物资，我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可能是国会，可能是自由法庭，我没有权利知道。”
警卫又出拳了，斯凯伦先生的脸再次得到平衡。
他哭丧着脸看着我。
“你没有说错话。”我说，“但你没有按格式来。”
斯凯伦把脸给耷拉下了。
他也许快崩溃了，也许已经崩溃了。不管怎么看，他的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身为一个爱国爱民的好总统，我岂能看到我的国民遭受难以忍受的精神摧残？我命令警卫打来满满一桶水，直接扣在斯凯伦的头上，我想这样他就能从困觉中解脱出来了。
“你还有问题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像疯了一样把头乱甩。
“没有了。”我说。
他喜极而泣。
“但你现在是总统府的人了。”我的下一句话又把他拉下了深渊，“哦，我猜你一定很想为我做事的。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答应了吧。明天去珊瑚湾公司报到，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就在那里待到你要回人类世界为止，知道了吗？”
他拼了命地点头。
这真是一次友好而成功的交流。
……
“会长？会长！”
斯凯伦从噩梦中惊醒，和他一起来拍卖会的职员正担忧地看着他。
“会长，您没事吧？”
“跟我来。”
他匆忙披上大衣，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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